能对容祖儿地位构成威胁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同门的泳儿。
但她却在最红的时候,足足失踪了三年。
1990年,8岁的泳儿带着弟弟,跟着父母移居新加坡。
那时她还叫陈佳欣。
她小时候最烦的是老爸非摁着自己计划学业。暴脾气的老妈爱莫能助,生气抓了小包出门,找个卖场逛一天不回家。
尽管学业被盯着很死,陈佳欣的快乐一点不少,放学跟着同学猎食地摊,炸香蕉、茶头稞……读书和美食,是陈佳欣童年的全部,除了偶尔同学往她耳朵里塞耳机,告诉她孙燕姿有多厉害,她对音乐几乎一无所知。
冥冥一种天意,陈佳欣中学毕业,被南洋理工录取,那是孙燕姿的母校。
在学校里她读的会计专业,每周三点一线,傻傻跟中学差不多,直到几次晚会,被赶鸭子上架唱歌。
救命稻草只有小时候耳塞里的声音,陈佳欣握着麦闭上眼,用嗓子笨拙还原歌里的味道,她准备着被嘘下台,没想到没人起哄,掌声听起来很响。
这种感觉很棒,原来唱歌跟美食一样,挺让人满足。
2000年前后,正是新加坡新谣运动的尾巴,大哥巫启贤在台湾,靠《太傻》抓住“十大劲歌金曲”,二弟陈佳明带着许美静,《城里的月光》让整个香港喝醉。
更别提孙燕姿《天黑黑》引发的两岸三地地震,当小天后回到母校做通告,人山人海里陈佳欣昂着脸,脑袋里冒出个念头:“很想唱歌”
念头有毒,陈佳欣跟着乐团,没日没夜唱歌排练,看乱七八糟的谱,起G4到C6调,把音乐小白的声音,染得比滨海湾公园的颜色还浓。
四年转眼即逝,2005年,她不得不面临巨大的烦恼:究竟要鱼,还是熊掌。
老爸的态度很坚决:女儿名校出身加持一流专业,找份工作安稳又有前途,不比唱歌强?
个性老妈丢下一句话:选什么都支持。
2005英皇新秀歌唱大赛正在海选报名,这个前身1982年“TVB新秀歌唱大赛”的选秀,走出的歌手占据了乐坛大半江山。
第一届冠军梅艳芳,在戴思聪点拨下唱了徐小凤的《风的季节》,一曲技惊香江。
憧憬这个舞台的人,少不了陈佳欣。
一路过关斩将到决赛,快得让感觉她像做了场大梦,直到83年冠军吕方就站在身边,示意她选歌,才感觉到真实。
机器镜头、追光灯紧紧对准女孩,张扬的冲天辫也藏不住眼里的怯意。
《沙沙的雨》欢快前奏一起,吕方大方扭起了屁股,陈佳欣跟着一块摆动,就着身体放松一点,赶紧把麦放在嘴边大声:“感觉潇洒,街头像野马”
吕方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脸表示鼓励,可惜她唱到忘情浑然不觉,合唱时回过味来,赶紧去找老师的目光回应,吕方已经面朝观众拖音收尾。
陈佳欣只好瞪大眼睛缓解尴尬,青涩得要了人老命。
最终成绩很好,陈佳欣拿了亚军,还附赠最佳型格奖,可太过青涩,让英皇老板杨受成犹豫要不要签下栽培。
给了陈佳欣生机的,是一场KTV。那次杨受成在卡拉OK搞了一个派对,来了很多成名艺人。
杨老板径直带她到了池子中心,对着邝美云说:”有一个新人,请你听一下她唱歌”
那人看着陈佳欣不化妆的脸,觉得稚嫩像个孩子,莫名就有了好感,亲热拉着她点歌。
陈佳欣挨着女传奇,怯生生打开腔,唱完自觉让开座位,邝美云按住她的手,霸着麦把菜单里的歌点个遍。
她对杨老板说:“我觉得好好,声音好美”
一次邂逅,一个贵人,结下了陈佳欣和英皇的半生情缘。
她不知道歌坛里混,风光以外的麻烦一点不少。
陈佳欣到英皇的第一件事是改名。
新人出道唱片,也用到和容祖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手法。
再玩这一出,完全是制作总监陈永明的主意,他第一次看见泳儿,觉得个子小小的、脸色白白的,没吃饱似的,跟录过的张国荣、梅艳芳比,完全不起眼。
可是泳儿一张嘴,陈永明完全颠覆了看法,歌声一起瞬间镇住场子,牢牢吸引大家目光,这不就是业内所谓的‘压台”
穿着亮眼的连衣裙,迎接一浪浪的掌声,泳儿开心接过奖杯,觉得这个世界很简单。
《Vin'Selection》这张精选集,歌路以快歌作主打,给歌迷一些听到立刻上口的旋律。泳儿很有野心:老歌新唱打碎模糊定位,甩掉“小王菲”、“小燕姿”的影子。
容祖儿听完demo主动对她说:“唱歌不可以只顾技巧,要再多放感情喺歌曲里,有好好嘅技术过分著重技巧,就会忽略咗感情”
泳儿念着师姐这句话灌唱片,歌迷觉得像副素描,抹上了油彩美得耀眼,见面相互打趣说,有了这一张,可以把vincy其他的唱片给全delete掉了。
一姐肯指点“接班”的晚辈,共同的经纪人霍汶希功不可没。
霍汶希跟泳儿最初认识,是在新秀歌唱大赛后台闲聊,觉得泳儿那股子拼劲太像自己。
接下来英皇办演唱会,发现泳儿含着眼泪对宣发、策划这样小人物鞠躬,突然有了保护这个小女孩的念头。
有霍汶希牵线,谢霆锋很看重这个师妹。
他拍的武侠大制作舍不得给别人唱主题曲,只点了泳儿合唱《谁比我真》。
泳儿第一次见到英皇一哥,觉得真人台上台下一样拽,吓得搓着手指不敢说话。
慢慢混熟了,拍广告接通告这样的好事,谢霆锋也带着着泳儿。
在歌坛里,泳儿少有的“绝缘体”媒体有时故意勾话题,问她与哪个男艺人关系比较亲密。
泳儿很直率,答案是林峯,因为台下太像个大男孩,等演出的时候,他的手就在身上下乱摸,变出一张闪卡出来打电玩,泳儿凑过来看,就把机器仍她手上大呼小叫。
游戏很带劲,论到“感情”,似乎怎么也合不上拍。或许对她来说,唱歌就是唱歌,她不喜欢用一些背离自己意愿的东西,来抓住眼球。
泳儿走得不快,但是走得很稳,张学友听完她的《四不像》说:“她是香港乐坛唱功数一数二的。”所有人安静等待泳儿陌上花开,然而人生的规律就是变幻无常。
2015年,泳儿妈妈突然在家里脑出血,泳儿疯了一样从台上跳下来跑回家,拖着妈妈从医院转到私立医院,看了西医找中医。
医院开销几十万,私立医院花了上百万,多年积蓄几天到底,泳儿带着一大家从平层搬到居屋,她接了大量的通告,上台前匆匆啃几口三明治,下台就往家里赶,跟着爸爸一块煲汤,送到医院吹凉给妈妈喂下。
长时间的变故、透支和高压,泳儿不堪重负,她与男友的感情到了头,连她的脸部因皮肤过敏,出现了溃烂,身体暴瘦到了只有几十斤。
连肺部、声带都接连红灯,她失声了。
煎熬的日子里,她想改当经纪人,去干保险、房地产,怎么都没有出路,甚至绝望。
生活还得继续,两鬂花白的老父,每天奔波于医院;妈妈病情,仍不时反复,泳儿拼命支撑着自己,因为自己在,才是全家人的希望。
一晃三年,2019年10月16日晚,香港。
九龙湾会展中心,泳儿站在台上,唱起了自己的歌:《心呼吸》、《花无雪》、《感应》、《野木兰》,一首接一首,声音嘶哑也停不下来。歌迷跟着她的声音,一浪一浪应和,几个小时默契地你唱我唱。
演出尾声,有位歌迷捧出两泛黄的票券,请她在上面给签个名。
泳儿接过票券,发现上面印着“感应泳儿音乐会”,时间:2006年8月20日。
这是她第一次演唱会门票,从当年的“感应”到“重新感应”,转瞬十三年。
“和我太太,就是在那儿认识的。”粉丝捧着门票,笑了笑说。
她的眼眶湿润了,原来歌迷就站在原地,等待她回来。
提笔写上: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感谢你们的陪伴。下一个十年,我还在这等你!——泳儿有人说,世间一切的波折,都是上帝开的小玩笑。下了会儿雨,那是上帝打了个喷嚏;要是一路奔跑,掉进了坑里,不用慌,那只是上帝睡着了。
一切在改变,但一切都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