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平凡处见真知。这,才是真正的大师风范、天才手法。
诚然,归有光的才情自然无可争议,但是,归有光的痴情却经不起推敲,以至于有人玩梗续写道:“今伐之,博小娘子一笑,笑若吾妻少年时。”这一点,恐怕要让诸如马先生的读者们失望了。
归有光虽说家境贫寒,却也是出身于苏州落魄大族,有幸娶名门淑女魏氏为妻。年少夫妻,结发情深,曾有过一段平淡而幸福的惬意时光。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婚后仅5年,魏氏便突发疾病撒手人寰,留归有光一人独守人间。
痛失爱妻的归有光,一度痛不欲生。只不过,这痛持续的时间似乎并不是很长——有《寒花葬志》《归熙甫女如兰圹志》两篇墓志为证。
婢,魏孺人媵也。嘉靖丁酉五月四日死。葬虚丘。事我而不卒,命也夫!
婢初媵时,年十岁,垂双鬟,曳深绿布裳。一日天寒,爇火煮荸荠熟,婢削之盈瓯,予入自外,取食之,婢持去不与。魏孺人笑之。孺人每令婢倚几旁饭,即饭,目眶冉冉动,孺人又指予以为笑。
回思是时,奄忽便已十年。吁,可悲也已!
《寒花葬志》中,归有光以“慈父”的口吻描述婢女寒花,似乎一切宠爱之意皆源于寒花身上承载着他与魏氏的共同回忆。但是,真相永远不会恰如“你以为”的那般美好,归有光与寒花的关系既不纯洁也不纯粹,二人甚至育有一女,名曰如兰。
如兰出生于1534年,夭折于1535年,而魏氏病逝于1533年。当时,归有光身边只有15岁的婢女寒花。而且由《归熙甫女如兰圹志》可知,如兰之母身份低微,恰与寒花婢女身份贴合,加之“寒花”与“如兰”均是以花入名,定是母女无疑。
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以怀胎十月倒推可知,二人怀上如兰的时间节点,要么是在魏氏弥留人间之际,要么是在魏氏尸骨未寒之时。
归有光的“寻爱之旅”远未就此打住。1535年,也就是如兰夭折当年,归有光续娶18岁的安亭望族之女王氏为妻,此时,发妻魏氏刚刚去世两年,而婢女寒花仍是没名没分。
归有光曾为王氏写下一篇《世美堂后记》,其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归有光又又又又一次落第而归,当时正值芍药花开,王氏特地备好酒菜暖心宽慰。归有光问:“我又落榜了,你不觉得遗憾吗?”王氏莞尔一笑,反问道:“有什么好遗憾呢?我正想和你去隐居呢!”不难看出,王氏与魏氏同是归有光天赐的良人、天选的贤妻。难怪归有光经常自叹:“生平于世无所得意,独有两妻之贤。”只可惜,命运的魔爪再次伸向了归家,1551年,王氏因操劳过度染病去世。归有光悲痛欲绝,日夜思念王氏难以释怀,于是找来画师为亡妻画像。画成之后,家人都说惟妙惟肖,只有归有光直摇头,认为画像不及王氏分毫,难以再现爱妻往日风采。深情至此,感人至深。
但是,我们能够就此认定归有光对亡妻的深情都是假的吗?笔者并不这样认为,毕竟爱情也是分阶段的,谁又能一辈子只爱谁?当爱人已逝,向前看,去追寻新的幸福未尝不是正确的选择。至少,我仍然坚信,当归有光写下“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时,他的深情与哀思,不是假的。纵然彼时彼此刻,他的身边已然有了新人王氏。
那么,马先生们,会感到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