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破旧的街角,时常有个衣着古怪的小男孩,独自东奔西跑。无论寒冬还是酷暑,他永远套着女式的旧衬衣,冗长的破裤子,脚不踩鞋,头不顶帽。整日游荡于街头,宛若一只乱飞的苍蝇。他讨得到饭吃,却天天挨饿;他父母双全,却活得像个孤儿。偌大的城市里,他没有住处,没有面包,没有火取暖,甚至没有爱,父亲不念他,母亲不爱他。灰暗的世界,将他消磨得脸色惨白,面带病容。”这是《悲惨世界》里,雨果笔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流浪儿,伽夫罗什。
在那个动荡年代,可怜的孩子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在污浊的生活里摸爬滚打。贫穷、饥饿、疾病随时可能将他击垮,他的无助和凄苦,像极了我们每一个被生活撂倒的成年人。攒了几年的积蓄被骗光,在一起十年的伴侣变了心,细心呵护的孩子得了重病,好不容易怀孕却发现自己患了绝症……生活本身就是一场苦难。维克多·雨果将这些苦难通通搜集起来,编织成一整个“悲惨世界”,可这个世界呈现给我们的,却不止于苦难。对命运悲惨的人来说,活着确实很难。但就算身处暗无天日的牢笼,只要奋力争取,终究能获得哪怕片刻的星光。
冉·阿让诞生于一个穷苦的农民家庭。刚出生不久,母亲患上产褥热撒手人寰,还没等他长大,父亲伐木时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一贫如洗的破木屋里,只剩下他和姐姐相依为命。这是冉·阿让第一次尝到生活的无助。
可他不知道的是,未来十几年里,每一天都比现在更加绝望。
出嫁后的姐姐,不幸死了丈夫,独自拉扯七个孩子,最大的八岁,最小的只有一岁。心疼姐姐的冉·阿让,一边帮忙照顾七个孩子,一边在艰苦而报酬微薄的劳作中消磨青春。
他力气大,能吃苦。在修树的季节,干着父亲当年的活计;其他时候,就替人收粮食、做小工、放牛。他总是尽其所能,让家人填饱肚子。可命运并不眷顾这个悲惨的家庭,他们总是被贫困包裹,而且越包越紧。
有一年冬天,实在难熬。外面没活干,家里断了粮。看着孩子因为饥饿哭得撕心裂肺,冉·阿让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一拳砸碎了橱窗,伸手拿了一块面包。
这块面包,令他饱受整整十九年的牢狱之苦。
此后,他不再拥有姓名,只有编号“”和一张留有案底的黄色身份证。
此后,他不再有家人陪伴,只有如蛆一般活着、似牛一般劳作的苦役犯常伴左右。
十九年黯淡无光的岁月,早已将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熬成了一位年逾半百、暮气沉沉的中年人。他用尽所有力气,照顾家人,认真生活,却终究抵御不了命运的捉弄。
这个世界总是充斥着不公,苦难如潮水般翻涌而来,让不幸之人孤苦无依。背井离乡、下岗失业、负债累累、失去至亲……哪一桩不是肝肠寸断的血泪?哪一件不是难以逾越的辛酸?无处不在的艰辛,让成年人在每一个疲惫不堪的夜晚,无数次想要放弃;却又无数次在太阳升起后,咬紧牙关,强打精神。为了生活,累与不累,都无路可退。
十九年的牢狱生活终于结束,可等待冉·阿让的并不是命运的宽容。
出狱时,他带着做苦役换来的一百零九法郎十五苏,却一分也花不出去。累了想找个客栈落脚,却被人赶走,饿了想买块面包充饥,却被辱骂:“滚开,你这条狗!”只因那张印有“危险人物”的黄色身份证,冉·阿让受尽了白眼和歧视,就连路边的野狗也追着他咬。
连赶了四天路,冉·阿让饿坏了,也累极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敲开了一扇门。门后,是一位慈祥而平和的老人,向他伸出了手。他就是米里埃主教,一个在无尽的黑暗中为冉·阿让点亮灯火的人。
主教亲切地唤冉·阿让“我的兄弟”让他坐在炉火旁暖暖身子,为他准备热汤和刚出炉的面包,拿出招待贵宾才会饮的好酒,替他铺上干净的白床单。这是失去亲人以来,第一次有人不在意他是谁、从何而来,而是善意地接纳他。
可突如其来的善意,并未化解苦难生活在他身上烙下的“恶意”
趁着夜色,他偷走了主教家的银器具。人赃并获之际,冉·阿让站在宪兵面前,浑身颤抖。若再被定罪,他将永世不得翻身。
可米里埃主教又一次善意地“庇护”了他。主教平静地向宪兵解释,银器具是送给冉·阿让的礼物,不要抓错了人。
捧着主教赠与的昂贵银器,冉·阿让被他的一席话震撼不已:“答应我,用这笔钱使自己变成一个诚实的人。我的兄弟,我要将您的灵魂从阴暗而堕落的世界里赎回来,交还给上帝。”原本灰暗的天空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一缕耀眼的金色。这是冉·阿让从未看到过的世界,无比陌生,却又如此着迷。
世态炎凉,苦难无疆,但有些人会伴着惊喜和暖意,来到你身边;生活实苦,可总有人会在难明的长夜为你点燃一盏明亮的心灯。
作家周国平说:“能够保护你的,永远是你自己人生的选择。”悲惨的境遇是冉·阿让无法摆脱的厄运,但他从未在迷失中放弃生活,在困惑中选择堕落。
失去自由时,他在狱中练就一身结实的体魄。扛货物、放缆绳、卷绞盘这些苦活累活,冉·阿让干起来一个顶四个,牢里无人能比。正因这副千锤百炼的躯体,才让他有幸瞒过所有人的眼睛,纵身跃入汹涌大海,把握住了难得的出逃机会。
重获新生后,他凭借在狱中学习和劳作的积累,开了一家黑玻璃工厂,并凭借巧妙构思和技术革新,将工厂做大。不仅给城市带来了进步,还解决了很多人的吃饭问题。
多年后,当他被选民推选为市长、被国王授予勋章的那一刻。他感激那个从未在艰难岁月心灰意冷的自己,而是沉下心来识字、读书、学算数、受教育。
岁月给了他一手烂牌,他却将这手烂牌打得风生水起。
犹太作家维克多·弗兰克在《活出生命的意义》里有这么一句话:“生命在任何条件下都有意义,即便是最恶劣的情形下。”身陷逆境,或许可以改变的太少太少,但我们总能做些什么,好让生活比昨天更好一些。
初入职场的实习生,深夜赶稿。电脑突然蓝屏,让一整天的努力打了水漂。她抹泪写下辞职信,却在期盼着转正通知中,打开电脑,从头开始。
开出租的单亲爸爸,凌晨在街头揽客,看着副驾驶上熟睡的女儿,忧心着第二天的伙食费还没着落。转遍街头巷尾,终于看见挥手的客人,想着女儿明早终于能吃上一口热包子。
生活固然艰辛,但他们从未停下前行的脚步。
没有伞,就撑着伞努力奔跑;没有靠山,就活成自己的靠山。
人生最大的底气,永远是那个砥砺前行的自己。
年逾半百,孤苦无依的冉·阿让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家人相依,余生还能有亲情抚慰。
他没结婚,亦没生子,却拥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唤他“父亲”,这一叫就是一辈子。成为马德兰市长的冉·阿让,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可怜的女工芳汀。她美丽、善良,本可一生相安无事,却被一个富家子弟玩弄抛弃,生下珂赛特。
为了养活女儿,芳汀沦落到去做娼妓。在被嫖客欺辱得奄奄一息的那个雨夜,她遇见了好心的冉·阿让,并在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了这个男人。
与珂赛特相依为命的岁月,带给冉·阿让的,是无限温情和融融暖意。这与少年时代为了填饱肚子、哺育七个侄甥的经历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天一亮,珂赛特便会像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冉·阿让则微笑着坐至一旁,听她说话,陪她玩耍,仿佛这是他人生的全部。
为了躲避警察追捕,他们常常在乡间小道上星夜赶路。珂赛特走不动,就会轻轻趴在他肩头,怀里抱着最爱的娃娃卡特琳。在破旧的戈尔博老屋,冉·阿让总爱守着熟睡的珂赛特,抚摸孩子柔软的金发,轻捧她稚嫩的小手。
一想到她凄惨的身世,那股苦痛、怜爱、心酸就会填满心间。雨果说:“他保护她,她使他坚强。他是这孩子的支柱,孩子又是他的动力。”曾经,他饱受劳役之苦,惨遭世人唾弃,一度失望堕落,看不到一丝未来。往后,他获得了世间最深的牵挂,有了倾其所有想要保护的人,对未来有了打算,对生活充满希冀。
若你心存希望,苦难的时光终会回赠你明媚的人间。
《悲惨世界》问世前,曾有另一个名字:《苦难》。这部创作时长跨越半个世纪的鸿篇巨制,是维克多·雨果在不幸卷入政治漩涡、被迫流亡后,历经半生漂泊书写而成的人间苦难。
在这个悲惨世界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可怜人,在孤苦无依的黑夜,奋力奔跑;在暗无天日的牢笼,点燃心灯;在风雨如晦的人间,向阳而生。
很多时候,人无法逃避苦难,难以选择命运,可正是苦难逼迫我们成长,正是命运沉浮让我们历练。
世事沧桑,岁月沉淀,每一份苦难都经得起缓缓推敲,细细品味。冰心说:“即使踏着荆棘,也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却不是悲凉。”当你感到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请相信生活终会在苦痛中开出幸福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