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锦衣卫是个神奇的队伍,这支部队不仅神秘莫测、地位尊崇,而且还涌现了不少屡起大狱的英雄豪杰,从指挥使、镇抚使到十四所千户,均非等闲之辈。在锦衣卫的历史上,毛骧、蒋瓛、纪纲、袁彬、朱骥等人,均在大明朝的历史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作为“御前救火英雄”的陆炳,又是锦衣卫诸将之中成就最高的一位。他长期作为卫所下级官员,几乎没有什么功绩,却意外地受到嘉靖重用,以“于国有功”的名头,调任锦衣卫指挥使。就如嘉靖所说:“诸从我于难者,功当与开靖等。”而这个“诸”,指的就是陆炳。到了后来,陆炳更是权倾朝野,成为有明以来,唯一一位以三公兼三孤的大臣,登上了他的人生顶峰。
然而,陆炳死后,高拱却以勾结严世蕃、贪污渎职、图谋不轨的罪名,查抄了陆家府第。更有甚者,隆庆帝竟计划对陆炳开棺戮尸,以泄心中愤恨。那么,陆炳是否如高拱所说的那样,勾结严世蕃图谋不轨呢?隆庆帝为何如此痛恨他?他又是如何受到嘉靖的青睐,迅速攀升到帝国权力核心呢?
朱厚熜的发小陆炳,浙江嘉兴府平湖县人,祖父是小有名气的锦衣卫总旗陆墀。
1494年,兴献王朱祐杬前往湖广安陆州就藩。临行前,朱祐樘将陆墀安插在兴王府仪仗队伍中,充任朱祐杬的出行门面。至此,陆家与朱祐杬父子朝夕相处,往来密切。
在朱祐杬的世子朱厚熜出生后,陆墀的儿子陆松也迎娶了朱厚熜的乳母范氏为妻。因为范氏的关系,仅比朱厚熜小三岁的陆炳获得了令人艳羡的幼年生活。他是朱厚熜儿时最好的玩伴,也是朱厚熜最信赖的外人。
陆炳12岁时,31岁的朱厚照暴亡于京城。由于缺少子嗣,杨廷和与张太后等人商议后,将尚未成年的朱厚熜迎接入宫,即位称帝。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陆炳等人作为兴王府的旧部,也跟着朱厚熜来到了京师,进入锦衣卫。
1532年,陆炳考中武进士,获得了跨入高级武将官阶的“钥匙”然而,就在数年前,一心进取的朱厚熜下旨减缓“世袭武官”制度,将缺少战功的卫所子弟,拦在了军门之外。纵然陆炳曾在冷嘴关前立下小小的功劳,却仍然入不了照章办事的兵部的法眼。陆松生前留下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与他渐行渐远。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陆炳前途渺茫之时,他的发小朱厚熜向他伸出了援手。这位性格多变的皇帝不惜违逆自己的旨意,竟以陆松、陆炳父子“于国有功”为由,大开方便之门。
朱厚熜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完全出于发小的关系。众所周知,朱厚熜是以外藩的身份承继大统,朝中执掌东西两厂的宦官、内阁成员都是制衡他权力的“外人”唯有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锦衣卫,能够充当他的挡箭牌和左右手。
然而,深受朱厚熜信赖的指挥使王佐、陈寅并未能将锦衣卫从东厂、西厂打手的身份中“拯救”出来。因此,朱厚熜迫切的需要一位有能力,又对他充分忠诚的武官,接管锦衣卫。
阴鸷机警的陆炳果不其然,在陆炳承袭父职不久,朱厚熜又将他放在了署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掌管南镇抚司。值得一提的是,南镇抚司与北镇抚司是锦衣卫机构下的两大职能部门。在这之中,北镇抚司监察百官,随时随地可以执行秘密抓捕,而南镇抚司的职责则是监察整个锦衣卫。
朱厚熜的任命,无疑是将陆炳扔在了火山口。可是,这也是他考验陆炳承压能力的最好尝试。事实证明,陆炳在南镇抚司任上做得非常好。锦衣卫各级官员、京城中的权贵子弟,甚至前朝的遗老遗少,都对他敬畏三分。
1539年,陆炳跟随朱厚熜南巡,抵达卫辉时,行宫突生大火。当时,众人四散逃离,将正在就寝的朱厚熜忘却的一干二净。唯有陆炳不惧烈火,冲入寝宫,把朱厚熜背出了火海。
而在两年后,皇宫内院爆发了“壬寅宫变”,朱厚熜差点被缢杀,又是陆炳及时赶到,诛杀了谋逆的宫女。
两次“救驾之功”,陆炳完全获得了朱厚熜的信任,逐步接替陈寅,执掌锦衣卫大旗。陆炳为人阴鸷机警,善于捕捉上意,又喜好耍些小聪明。位居人下时,他尚能做到不显山不漏水,可骤然显贵后,陆炳的缺陷就被无限放大了。
当时,陆炳摸透了朱厚熜的心思,不断上疏请旨扩张锦衣卫。在得到朱厚熜首肯后,陆炳将京城中的豪门子弟,一股脑的编入锦衣卫府衙,又将庆寿寺遗址当作锦衣卫训练的场所。
一时之间,锦衣卫风头无二,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卫所精锐刺探官员的隐私、情报。昔日高高在上的东厂、西厂也渐渐的被陆炳踩在脚下。朱厚熜期待的独享大权,正在逐步实现。
而在满足朱厚熜的需求时,陆炳也将他的为人处世发挥到极致。陆炳深知,锦衣卫不过是皇帝用来对抗大臣的利剑,一旦皇帝达成目的,或者遭到严重的反抗时,锦衣卫指挥使的下场必然凄惨无比。
更让他忧虑的则是,在陆炳之前的百余年间,锦衣卫指挥使能够得以善终的仅有袁彬、哈铭、牟斌等数人。因此,陆炳在不引起朱厚熜猜疑的情形下,倾尽全力,与严嵩、夏言等人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为此,陆炳与严世蕃、朱希忠、吴鹏等朝中重臣,结成儿女亲家。表面上不动声色,淡如止水,私下里却心照不宣,互为犄角。不仅如此,陆炳还有意的参与到他们的“游戏”之中,少量收取贿赂,为他们的违法行径打开绿灯。
朱厚熜的姑父崔元凭借权势设立“中钱”谋取暴利时,陆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作非为。严嵩陷害夏言时,陆炳又利用审问曾铣的机会,将夏言、曾铣描绘成同党,诬陷夏言收受贿赂,串通边防将领图谋不轨,以致夏言被捕,横尸街头。
而严嵩的死对头仇鸾声名鼎盛时,又是陆炳在朱厚熜面前给了他致命一击,不仅吓死了病重的仇鸾,还将他剖棺戮尸。
正是与严嵩、严世蕃父子的私下“合作”,陆炳才得以保全自己,没有走上前任官员的老路。朝中权臣、言官对他的弹劾,大多被朱厚熜、严嵩按在了桌上,不了了之。严嵩、严世蕃父子也在费尽心力讨好他,严世蕃甚至说出“天下才子,仅有他和陆炳、杨博三人而已”的话。可见,严嵩父子对陆炳的敬畏。
死后风波然而,陆炳又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物。他一方面帮助严嵩扳倒夏言、仇鸾,另一方面又对严嵩、严世蕃父子的恶劣行径嗤之以鼻。
1550年,俺答军队进攻通州,数万难民逃往京师避难。当时,严嵩等官员极力劝谏朱厚熜关闭城门,将难民拒之门外,唯有陆炳坚持己见,力主放人入城,避免了数万百姓沦为刀下亡魂。
5年后,浙江道御史张巽言违背圣意,怒斥朱厚熜修道荒废国家大事,引来杀身之祸。可负责捉拿张巽言的陆炳却不惜得罪朱厚熜、严嵩,故意将他放走。至于俞大猷、聂豹、徐阶这些严嵩、严世蕃父子的眼中钉,也都曾受到陆炳的搭救,死里逃生。
可是,对于严嵩父子的“盟友”,陆炳又借着朱厚熜的名义,痛下杀手。司礼监宦官李彬贪赃枉法、逾越规制,陆炳就率先上疏弹劾,最终朱厚熜将李彬枭首示众。可以说,正是由于陆炳的存在,朱厚熜后期的江山才没有完全落入严嵩、严世蕃父子手中。
然而,陆炳的变化,引起了严嵩、严世蕃的极大不满,可畏惧于他与朱厚熜的关系,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弹劾于他,故而处处忍让,苟且求全。
1560年,51岁的陆炳在少保杨博家中饮酒,却突感身体不适,随即暴亡。这位大明朝唯一的太保兼少傅,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英年早逝了。陆炳死后,朱厚熜极为伤心,他常常对着陆炳的画像哭泣,为了缅怀他,朱厚熜又下旨追赠陆炳为“忠诚伯”,赐谥“武惠”
然而,陆炳亡故后的余波却一个接着一个到来。陆炳的儿子陆绎因为年幼,遭到陆家亲属的欺凌,家产被哄抢一空。而在隆庆帝继位后,新上任的内阁辅臣高拱为了扳倒陆炳的好友徐阶,指使张守约揭发陆炳勾结严世蕃贪赃枉法、图谋不轨。
在嘉靖时期,隆庆帝数十年如履薄冰,从不敢妄言一句,他最为厌恶的就是陆炳掌管下的锦衣卫。因此在得到少量证据后,隆庆帝当即下旨抄没陆府,将陆炳掘坟戮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