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自网络电视剧版的《白鹿原》里,编剧可谓大发仁慈,给长工鹿三给了一个完满甚至是幸福的人生结局,和原著中鹿三的结局有着天壤之别:原著中鹿三的结局是相当的凄惨,杀了田小娥以后,他就开始神志不清,随后当了土匪的儿子黑娃从山上下来,削了他的鞭子,打折了白嘉轩的腰,临走前还扯走了象征他们父子关系的银锁。第二天,白嘉轩在牲口棚里,看到了鹿三悬梁的尸体。
电视剧中鹿三的结局和原著中简直有天壤之别:黑娃投诚了国军,在滋水县做了营长,还娶了一个秀才的女儿做妻子,那妻子知书达理,感染了黑娃,黑娃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拜白鹿原上最后一位举人朱先生为师,又回原上拜了祖宗牌位,完成了一个浪子回归正统的仪式,随后又拜认父亲鹿三,还把鹿三接到滋水县城去享清福。
但鹿三到底是鹿三,享不了儿子的福,他连夜偷偷溜回原上,敲开了白家大门,跟白嘉轩说:白家才是我的家。然后二人喝酒吼秦腔,闹了半夜,无非是为了给可怜的长工鹿三铺垫一个浪漫的人生结局。第二天早上,白嘉轩发现鹿三死在自己睡了一辈子的炕上。
好好的清福不享,趁着夜色,赶了几十里路从县城回到原上,回到自己睡了一辈子的炕上,就是为了死在炕上。鹿三的死,因为白嘉轩的一句“他是想死在自己的炕上”让人泪花涌动,禁不住就要问自己:我们穷尽一生,忙忙碌碌,到底在追寻什么?
到底是什么,能让我们心甘情愿穷尽一生去追寻?或者换一句话说,叫做“我们活着的意义何在?”那么,我们活着的意义何在?
大概就是为了追寻一个有安全感的生命的归宿吧。
朱先生,白鹿原上的举人,闯过清军大营,和国民要过救济粮,救过共党鹿兆鹏,站在一个更高的纬度上,清醒认知着人世间。临死前问妻子,我能叫你一声妈吗?那一刻朱先生一生硬气无惧的人设突然崩塌,满头白发抱着妻子在苍茫白雪中喊出一声妈后,终于完成了人生中对于母爱缺失的寻求,得到了这种人生最初的人子之爱的安全感后,也得到了生命最后安全的归宿。
田小娥和黑娃从武举人家私奔回白鹿原上,是为了得到爱情和肉体上的安全感,回到原上以后,又费尽心机去讨好族长白嘉轩和黑娃的父亲鹿三的欢心,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同,给自己的人格讨得一份安全感。黑娃闹了革命逃走后,和鹿子霖厮混,期冀为自己不知消息的丈夫黑娃得到人身安全,从而为自己的精神寄托找到一丝安全感.可惜直到人生最后一刻乃至死后,她都没有得到人生最终的安全感,生命的归宿更是无从谈起,于是她的鬼魂就要四处作怪。
冷秋月在父亲冷先生的做主下,嫁给了白鹿原上的新秀才子鹿兆鹏,为了得到鹿兆鹏的认可和坚守理教中好女不侍二夫的贞洁,做到了一个传统社会中女人能做的一切,只为得到一份丈夫和传统社会的认同,得到那一份来自丈夫和传统社会对一个妻子一个女人的认同的安全感,但使尽力气最终无果,最终在鹿兆鹏最后一次离开家的夜里,选择悬梁自尽。
不单单是那个年代,也不单单是这些人,对有安全感的生命归宿的追寻,是人类的永恒课题,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就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李叔同阅尽繁华后出家,是为了从宗教上得到一个有安全感的生命与精神归宿。
钱学森成立特异功能研究机构,是为了从科学上得到一个有安全感的生命归宿。
无论信仰科学抑或宗教,人类穷尽一生,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探寻生命的真相,因为看不到真相人类就要恐慌。而得到真相,了解真相,知道真相,人类才能得到生命的安全感,才能得到一个有安全感的生命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