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一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四十五岁以前,大多在读经、学诗、科考、基层任职。二是自四十五岁受任通判夔州军州事,入川陕九年,后奉旨东归,任职于00或地方至六十五岁。三是六十五岁罢朝议大夫、礼部郎中归里,至八十五岁,闲居故乡二十年后仙逝。
陆游1125年生于越州山阴县一个士大夫家庭。正是这一年,崛起于白山黑水间的金国灭亡辽国后,乘势挥师南下,入侵北宋。陆游既出生于国破之时,又出身于极有爱国思想的官宦世家,深切感受到了离乱之苦和亡国之痛,兼之父祖皆为主战派人士,平生志行,对陆游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在陆游的心田播下了爱国的种子。
中年以前,陆游习“诗”为常,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但欲工藻绘”,其诗相对浅近直白。但目睹金人的铁蹄踏破山河,中原沦陷,老百姓处于外族蹂躏的痛苦之中,他悲从中来,故多有忧国忧民、盼望恢复之作。如《夜读兵书》:“孤灯耿霜夕,穷山读兵书。平生万里心,执戈王前驱……”表达的是一种要学好本领为国家民族雪耻的志向。
陆游坎坷一生,壮志难酬,但无论在哪一年龄阶段,北伐中原、恢复故土始终是他口中笔头壮怀激烈的主旋律,最突出、最集中、最坚定的诉求,他用大量“从戎”“拥马横戈”“慷慨欲忘身”“手枭逆贼清旧京”“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之语,彰显投身战场,亲身救国、卫国、完成九州统一大业的决心。
只是,朝廷对金一再退让,不断通过割地、赔款、称臣乞和,苟延残喘,屈辱地维持着半壁江山。1176年春夏间,时任成都府路安抚使司参议官的陆游,接到了朝廷改任他为嘉州知州的任命,然而就在他从成都准备动身赴任之际,却又突然接到了免官的通知。原来,任命发出后,朝中随即有人以“燕饮颓放”弹劾他,陆游因此罢现职,改为台州桐柏山崇道观主管,即一个并无职事、居家领俸的“祠禄官”,将他投闲置散了。
这无异于放逐。作为一个已经五十二岁,半生以北伐统一为己任的士大夫,这种放逐是对他理想信念的否定,是对他执著一生爱国热情的否定,陆游感觉奇耻大辱,忧愤难当,大病一场。病刚有起色,他便挣扎起来,伏案赋诗《病起书怀》曰:“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
陆游在诗中发出了“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的誓言,与他最初的坚持一样,管他人言籍籍,我自以诸葛丞相为榜样,继续用微弱之声、绵薄之力贡献于抗金大业,百折不挠。
陆游对内主张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对外主张抗金驱虏,恢复中原,这种主张至死不渝。他晚年创作的数千首诗歌中,亦大量体现出鲜明的爱国思想和战斗精神。陆游擅长在凡俗的农村生活题材诗歌中,无斧凿痕地表达自己的爱国思想,随手拈来,天衣无缝,体现出高超的技巧。如《题幽居壁》中的:“莫谓躬耕便无事,百年京洛尚丘墟。”又如《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中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田园诗中揉进爱国情怀,在陆游晚年诗歌中颇多,但在前人的诗中却鲜见。正如钱钟书在《宋诗选注》中说:爱国情绪饱和在陆游的整个生命里,洋溢在他的全部作品里。他看到一幅画马,碰见几朵鲜花,听了一声雁唳,喝几杯酒,写几行草书,都会惹起报国仇、雪国耻的心事,血液沸腾起来,而且这股热潮冲出了他的白天清醒生活的边界,还泛滥到他的梦境里去。这也是在旁人的诗集里找不到的。
1210年,陆游去世,他的爱国之志从未稍减,荣枯无损,历久弥坚,他那风格豪放、气魄恢宏的爱国诗篇,也不断鼓舞着后人。